方展荣的戏曲人生
贫穷辍学
方展荣母亲从10岁就卖身于老玉堂春班做戏,22岁嫁到洪阳镇。我的大兄8岁就开始到正顺香班求师学艺,他一生卖身戏曲。我母亲有很多师父、师兄、师弟分布在潮剧各个戏班,如正顺、玉来、普宁、澄海等潮剧团,这些剧团都有我母亲裙带关系的人。我从5岁就开始喜欢看潮剧。在家乡看潮剧的情境非常有趣味,小孩不用门票,一般没有座位。我经常蹲在舞台下的一角看戏,有时看到疲劳就睡,醒了再看。我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对潮剧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感情。真正踏上戏曲道路是在1959年,当时我刚好要读小学三年级。那时学费是二元钱,家里没钱给我缴学费,母亲让我去找在榕江剧院做戏的大兄。一位朋友骑单车带我去了榕江剧院,我看见大兄在舞台架顶很高的地方,我说:"大兄我来了。"他说:"你来有什么事?"我说:"没钱缴学费,母亲让我来找你"。其实,我大兄当时的处境是非常困难的。他听我说后,眼泪直流下来,虽然学费只是二元钱,但在当时五元就可以维持我一个月的生活费用,所以,二元对我们来说是个大数额。汕头正顺潮剧团的团长看到这种情况,很受感触,他让我过去考考看,听听我的声音如何。当时,由一位老师傅拉着弦给我伴奏,团长听我唱后,就说:"好啦好啦,你明天就去移户口。"这样,我参加了汕头市正顺潮剧团。
艰辛学艺
入团后我学习了半年老丑,因为我天生活泼好动,所以师傅教我很多戏。半年后,团长又办起一个学习班,叫汕头市正顺少年戏曲训练班,他送我进去学习。进学习班是在1962年2月,一直到1964年2月我才毕业。在这几年中,老师对我们的教学非常认真,也很严格。我在班里的成绩算差不差,也算不上好。我是班里最末一个参加少先队员,最末一个参加共青团员的,但因为我学艺很刻苦,当时实行5分制,我都能得满分,而且我和班里的老师、同学都相处得很好。
说起练功练戏是非常痛苦的过程。比如练跑,我一天跑步两次,每次45分钟。练跳,就是跳过"椅条",每次也要跳45分钟,"跳"对在舞台上从上跳下、出台、翻跟斗都是非常关键的。练唱、练靶子每次也要练45分钟。翻跟斗、压腿、下腰、抬腿、踢腿都是练到无法蹲下来大便,腰腿疼得无法忍受。有些同学受不了就申请退学,确实是太苦了。其中,我们最怕的动作是下腰,因为老师经常是硬压,压得我们眼泪直流,这是过去的事,现在学校老师都没有采取这种教学手段。还有我们同学之间在练甩枪、踢枪都练到脚肿,你们别看舞台上踢枪、甩枪非常轻松,其实很艰苦,演出之前我们常常练到无法正常行走。由于当时刚好是在1960年前后经济困难时期,生活非常艰苦,我们每月只有3元的费用,很多学员都因为营养不良而出现脚气病。
滑梯风波
方展荣从1963年开始演李老三,这戏最辛苦的一个动作是练滑梯,常常练到鲜血直流,但仍然要练。1987年,有一次我在炮台戏院演《八宝与狄青》的狄青,戏中有很多武打动作,演到中间我的脚突然扭伤,无法行走,同事想帮我治疗,可是锣鼓声仍在响,我也就强忍剧痛继续演下去。当下台时我的脚红肿,全身发热,单位通知我爱人过来护理。五天后我又要到广州参加广东民间首届艺术节,表演《闹钗》、《柴房会》剧目,这些都有滑梯表演。我只能边治疗边排练,在持续五、六天的艺术节中我每天都要练滑梯。医生对我说:"你这只脚如果不休息下来彻底治疗好,将来可能要残废。"
从来没有真正休息过,脚疼了都是靠打封闭针、上药后继续上台演出。演戏的时候我忘乎所以,但演完戏之后非常痛苦,因为没有彻底治疗好这只脚,留下后患,现在我的脚疼病经常发作,去年疼得不能行走。记得有一年国庆节,我表演《柴房会》给江南五省的客人看,当演到滑梯时,我从梯顶摔下来,鼻腔大出血,马上走向台后。幸好观众中有一位医生,我叫人请他给我治疗,我对他说:"医生你别的事不要管,请你马上给我打支止血针。"医生说:"你这个样子不能再继续演下去。"打完止血针二分钟后,我又坚持把戏演完。